【胡不归/双叶】
双叶亲情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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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“滚出去！叶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子！”伴随着怒吼，一个烟灰缸被狠狠砸过来，擦过叶修的额角，然后在他身后落下，哗啦的一声响被摔成了碎片。
叶修沉默地低着头，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紧紧地握成拳，用力得骨节发白。他的背不自觉地挺直，完全没有以往懒散的模样，在父亲面前，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。
鲜血顺着他的额头上的伤口涌出，滑过脸颊，然后聚集到下巴，最后再滴落在地上。地面上一下子就积了一小滩血，而他的小半张脸都被染红。
叶修听到母亲小声地安慰父亲，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，然后抬头给他递了一个眼神，示意他快些离开。那双如往日般温柔的眼里有着不解、怒意、想念，还有对儿子深深的心疼。
他用力闭了闭眼，强忍着眼中的酸涩，然后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，重重地对着坐在沙发上的父母磕了一个头。
“对不起。”
叶母吓了一跳，连忙站起来，她刚想要说些什么，却看见大儿子已经站起来了，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。
叶修打开家里的大门，发出咯吱的一声，一如往昔他每天放学回家时开门的声音。
“哎！阿修！”她下意识地就想要追出去，却被丈夫一把拽住手腕。
“随他去！他要走就走！别管他！”叶父的声音冷硬，充满了决绝。
他的声音很大，叶修也听到了，两人都看见叶修的背影僵了一下，随即是迈得更大的脚步。
站在楼梯上的叶秋将一切都收尽眼底，却什么都没有说，只是看着父母一下子好像苍老了数十年的样子抿紧了唇。
过了一会，他才缓缓朝下走去，“妈，我先回学校了。”
叶母抬头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良久，才叹了一口气，挥了挥手，“去吧。”
叶秋冲着两人点了点头，穿过客厅走出去，小心地绕开了地上的那滩血和烟灰缸的碎片。拖鞋底踩在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，在客厅里回响，突然他就觉得全身发冷，心里空荡，似乎缺了些什么。他连忙加快了脚步，逃似得离开这个让他几乎要窒息的空间。
他把课本资料架在胳肢窝下面，然后匆匆地换上皮鞋，打开门，再关上门，跳下门口的三阶台阶，然后沿着小路急急地往外跑，在分岔路口拐到左边那条路上。
眼前出现的景象不断地向后移动，可眼睛里挥之不去的是母亲眼角不知何时出现的鱼尾纹，还有父亲头上那明显的一片白发。风有一点大，吹得他眼睛干涩，难受极了。他于是加快了奔跑的速度。
跑了没两分钟，眼中就出现了熟悉的身影。
叶修走得很慢，双手插在外套的兜里，微微昂着头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。 叶秋的速度又加快了些许，直到与他并肩，才停了下来。他歪了歪头，看了一眼叶修，发现他在闭着眼睛走路。叶秋收拾了一下心情，勾起了嘴角，然后把手伸进叶修身上脏兮兮的外套口袋里，小指勾住他的小指。
叶修感觉到缠上来的手指，却一下子挣开，然后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，把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。
“叶秋。”他叫他的名字，声音笃定，不带有一丝疑问，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他的弟弟，是他血脉相同的亲人，或许这就是双子之间的心灵感应。
“嗯。”叶秋应了一声，学着他的样子闭上了眼睛。
正值五月初的时候，下午五点多，阳光已经不那么猛烈了，带给人很温暖的感觉。风很柔和，扬起兄弟两人的衣襟，像是小时候母亲在温柔地哄他们入睡。
两兄弟都是闭着眼睛，慢悠悠地向前走。
这条路他们走了太多次。
一个是从一岁学会走路走到十五岁离家出走，一个是从一岁学会走路走到十五岁初中毕业。
这条路他们太熟悉。
走到第一百一十三步要稍微抬脚，这里有个坎，要抬脚迈过去，不然会被绊倒。走到第一百七十四步要往右偏两步，这里有个小弯位，没走这两步就会走到草坪上去。而走到第三百五十一步时，就该停下来，睁开眼睛，这时候路已经走到底了，前方是一条马路，要看看左右有没有车，才可以过去。
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。
睁开眼睛，面前是车水马龙的马路，对面的红绿灯依旧闪烁着红色的光芒。
“叶修……”
“你……”
两人同时开口。
“你先说。”
“你先说。”
又是不分先后的声音。 他们抬眼对视了一眼，然后同时笑开了。叶修狠狠一扯，把叶秋扯进自己的怀里。
紧紧地拥抱。
两人的身体之间紧紧相贴，没有一丝空隙，不分彼此。
他们根本就不可分开，他们本来就该是一体的。
叶修环住他的背，脸颊贴着他的头发。微硬的头发丝扎在脸上，他却抱得更紧，用力地汲取弟弟身上的温暖。叶秋感受到哥哥的体温，顿时鼻子一酸，把眼睛埋在他的肩膀上。
“回家好不好，叶修，回家吧。”
他听见弟弟的声音有些哽咽，难得地把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。他的弟弟从来都是骄傲的，虽然他总是微笑着，一副很和善的样子，但骨子里的倔强让他不会低头。
可叶修还是说: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他感觉到掌心下的脊背一下子僵硬了起来。
话已至此，两人都是沉默了下来，却依旧相拥着。良久，叶秋稍微挣了一下。叶修立刻放开了他。
“走吧，去药店。”他拉着叶修的手，朝马路对面已经亮起的绿灯走了过去，像是没事人一样，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，好像他什么都没有说。
他再没有提回家的事。
02
附近就有一家药店，叶秋让叶修在外面等着，自己进去买了一包棉签，一瓶酒精，还有一卷绷带。两人就在马路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，给叶修处理伤口。
叶秋的包扎很熟练，手法娴熟。酒精消毒，棉签擦去血迹，然后抹药，最后绑好绷带。两人的身高相差不多，叶修就只好乖乖地低头方便他动作。以前在军区里的时候，两人也时不时就会受些轻伤，都是叶秋包扎的。
包好之后，他看着叶修的新形象一下子没绷住笑了出来。叶秋轻松地站了起来，语气含笑，在他肩上拍了拍说:“走吧。”
“去哪里？”叶修挑眉。
“去我学校，你这几天没地方睡吧？”
叶修一听就摇头，“不了，我得回去了，一会就去火车站买票。沐橙还要我照顾。”
“都十八岁了还要你照顾？”叶秋看着他，“你办不办身份证了？”
他一听就皱起眉，口气有点冲，“你查过她？”
叶秋一听他这语气，立刻撇开头，冷哼了一声，“……爸妈查的，我只是恰好听到。”
叶修沉默，过了一会也转移话题，“户口本难道在你那？”
叶秋的语气依旧不冷不淡，“嗯，之前要用，爸妈就给我了，也一直没拿回去。”
“那我给她打个电话。”叶修说着对叶秋伸出了手，他没有明说那个“她”是指谁，但叶秋就是明白了。他看了叶修一眼，眼神冰凉，却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。
叶修接过手机，划开一看，锁屏的壁纸是一张相片。他眸色微凝。
相片里的叶修勾住了叶秋的脖子，在暗中里使坏，把叶秋用力往下压，笑得很开心。而叶秋则是皱着眉，一脸不满的样子。
他抬头看了叶秋一眼，却见他丝毫没有要把密码告诉他的意思。他犹豫了一会，手移动到屏幕上方，缓缓地输入了四个数字。
0529
空气都似乎凝住了，却听“咔”的一声。
手机解锁。
耳边似乎回响起当年仍旧稚嫩的少年嗓音。
“以后我的所有密码都用我们的生日。”
“那银行卡呢？”
“052902啊！你看，0像不像乘号的那个点，2就代表两个529，就是我们两个啦！”
那年，两个人小学毕业，刚刚升上中学，母亲给他们两个配了手机，叶秋手里攥着新手机，仰着头对他说，口气是那么理所应当。
那时候，叶秋的眼神清澈，不含杂质，一副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的模样。那时候，他还比叶秋高一点，老气横秋地拍了拍他的发顶，说:“那你以后赚的钱都要被我取走了。”
却见叶秋皱了皱鼻子，嘟哝:“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，有什么大不了的？”
他却只是笑笑不说话，假装出一副成熟的模样。
是啊，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。
然后他微微侧过身，背对着叶秋，播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“喂……沐橙吗？”
叶秋冷漠地看着叶修的背影，还有……电话接通后，他一下子温柔起来的口气。
“我过几天才回去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“嗯……有什么就找老陶。”
“这是我弟弟的电话。”
他垂下眼睑，死死盯着地面，脚尖并拢，耳边不断地传来叶修因为刻意压低声线而断断续续的声音。
“好……沐橙真厉害。”
只是隐约听着他无奈却带笑的声音，叶秋就能想象出他脸上的柔和表情。
那副表情他看了太多年，在他小时候摔倒嚎啕大哭的时候，在他对他整天唠叨少玩一会游戏的时候，在他放学时歪头对他说话的时候。
可是现在，他对着另外一个人这样做。
突然一只手探到他眼下，握着手机。手很漂亮，五指纤长，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，保养得很好。
“喏，给你。”
叶秋收回了手机，随意看了一看，却见通话记录已经被删掉了。他又抬眼看了一眼叶修，火红的太阳在叶修身后缓缓沉入地平线下，他逆着光，让叶秋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。只觉得叶修却好像没有看他，而是眼神放空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他突然觉得两个人隔得很远。
“走啦。”他对叶修说，努力勾了勾唇角，却觉得脸上肌肉僵硬，有些沮丧地放下。
“啊？哦……”叶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，楞楞地跟上他的脚步。
残阳如血，似乎将两人分割成了两个世界。
03
回到叶秋的大学的时候已经很晚了，两个人于是先去食堂吃饭，这个点只剩下一些残羹剩饭，叶修也不挑，狼吞虎咽地干完所有的饭菜。叶秋看他这样，皱起了眉头，从自己的饭盘里拨出一半给他，嘴里毫不客气地说:“你的餐桌礼仪被狗吃了吗？”
“饿了嘛。”叶修说得大大咧咧，毫不在乎，然后把叶秋拨给他的也一并吃完，引得叶秋皱起了浓眉。
吃完后，两个人并肩走在学校的路上回寝室，路旁种满了梧桐树，风拂过枝条，树叶摩擦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一路无言。
回到寝室，里面空荡荡的，叶秋的室友还没有回来。
简单的洗漱过后，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。叶修睡在外面，叶秋睡在里侧。床不大，一张单人床而已，两个人睡有些勉强，就只能背对着背，脊背紧紧相贴。两人共盖着一床空调被，共享同一个枕头，显得有些捉襟见肘。
晚上开了窗，夜风有些大，从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，将窗帘扬起。
两人许久没有这样睡过，一时间都是有些不习惯，睁着眼睛，静静地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，却没有开口说话。
过了一会，叶秋忽然听见叶修开口:，“睡了没？”
他没有说话，依旧保持着静默。
他感觉叶修翻了一个身，面对着他的背，然后微微撑起身子，探过来看他脸上的表情，床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吱呀的一声，床板颤了两下。叶秋面沉如水，紧抿着嘴角，他没有刻意闭上眼，只是轻眨了两下眼睛。
叶修看到他的表情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，然后又躺了回去，过了良久都没有动作。在叶秋以为他都要睡着了的时候，他从身后环住了他，然后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。
“对不起。”叶修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歉，“下午我语气不好，别生气好不好？”
他的动作那么亲昵，呼出来的温热气息就扑在他耳廓上，就像是以往那么多个睡不着的日日夜夜一样。
他们以前睡高低床，有时候，叶修晚上会翻下来和叶秋一起躺着。两兄弟就窝在一个被窝里，偷偷地打起手电筒聊天。父母偶尔会进如两人的房间，看看他们睡了没。他们就会手忙脚乱地把手电筒一关，然后装出睡着的模样，在父母离开之后，再悄悄地打开手电筒，贼嘻嘻地偷笑。
他们从天南侃到地北，无所不聊，学校里的趣事，同学间的八卦，以后的梦想……他们知道彼此所有的秘密。
叶秋狠狠闭上了眼，用力地把这些东西从脑海里驱逐。可那一幕幕，一帧帧的画面如走马灯，在脑子里不住循环。
他的睫毛微微颤着，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，藏在被子下的手一下子收紧，握成了拳，白皙的皮肤下青筋毕露，像是爬上了狰狞的小蛇。
他没有回应叶修的道歉，只是说:“我睡了……晚安。”声音竟有些发抖。
叶修听到他的话后沉默着，过了一会，松开了环着他的手，轻声说:“……晚安。”然后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叶秋，不再动作。
叶秋缓缓睁开眼，看着惨白一片的墙面，眼神放空，嘴角吊着，快要哭出来的样子。
他还是，不能原谅。
==
叶修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，叶秋已经不在床上了，床边早已失去了温度，冰冰凉凉的。空调被被对折了一下，盖在他身上，原本露在外面的四肢都被盖了起来，应该是叶秋走之前做的。
他把被子朝上扯了扯，有点迷糊地舒展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僵硬的躯体，然后才缓缓坐起来，扫视了一下这间寝室。
寝室收拾得很干净，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。房里一共有两张高低床，一共可以睡四个人。旁边几张床上面都没有人，但床铺凌乱，看起来昨晚有人睡过，但是他没有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。床边有一张餐桌，上摆了一个面包和温好的牛奶。
他眼睛一亮，光脚就跳下了床，然后随意地揉了揉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。他拿起牛奶杯，啜了一小口，然后才注意到桌面上贴了一张黄色的便利贴。
便利贴上面用一串钥匙压着，上面的字体是嚣张的行书，有些潦草。
他咬着牛奶杯的杯沿，一屁股坐在桌子上，拿开了钥匙，把便签条拿到眼前仔细地看。眼前映入很熟悉的字体，字体虽说有点凌乱，但是仔细辨认还是看的明白，以前他和叶秋的作业本上都是同样的这一种字体。
叶修:
中午饭自己解决，我下午三点以后没课，陪你去办身份证。收好寝室钥匙。
Q
他哑然失笑，手一扬就把钥匙抛到床上。
他看着便签，百感交集，叶秋以前留便条为了快，签名就直接写一个大写字母Q，现在看来，这个习惯还在保持着。
他一口气喝完牛奶，然后几口吃掉面包，把垃圾扔到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里，又滚到了床上去。他一卷被子，手在床上撸了几下，然后摸到了刚才扔上来的钥匙，压到枕头底下，接着半闭上眼睛休息。
阳光透过窗户缝隙照进来，照在被子上，暖洋洋的，舒服得让人不想睁眼。过了一会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叶秋下午回来的时候，看到的就是他狂妄放肆的……睡姿。真的是很嚣张，整个人在床上呈大字型躺着，四肢都露在了被子的外面，空调被的一角盖在他的胸口，不知是他盖被子，还是被子盖他。他的睡衣都被卷了起来，露出了一片白花花的肚皮。
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，无奈地认命，上前给叶修掖了掖被子，动作小心翼翼的，不想要打扰到他睡觉。他眼睛往桌面上一扫，发现面包还有牛奶都已经被干掉了，但垃圾桶里却没有快餐盒什么的，就知叶修吃了早餐，但还没有吃午餐。他无奈地看着睡得正香甜的叶修，犹豫了一下之后，却还是没有叫醒他。
他坐到床上，背靠着床头的柱子，低下头仔细地看着五年未见的兄长。
叶修眼下有着浓重的眼圈，淡淡的青黑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，脸上神色疲倦。这让他心头涌起一阵心酸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。
是啊，一个人撑起一整只战队，当然累了。
叶秋想到此，就忍不住抬手把被子给叶修盖得更严实了一些，却又想起昨日的冷战，有些不甘心就这样原谅他，不禁恼怒地揪了一下他的头发。
他满意地看着叶修皱起了眉，忍不住咬了咬唇，然后轻声笑了出来。接着，他弯下腰，把脸颊贴在叶修的脸上，然后微微闭上眼。
只感觉，此时阳光温暖，岁月静好。
04
叶修第二次醒来的时候，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。
天色已经暗了下去，房间里开了灯，叶秋坐在桌前，手下不断敲打着键盘，发出哒哒哒的声响。
“唔，你回来啦。”叶修揽着被子眯起眼，懒洋洋地开口。
“嗯。”叶秋听到他的话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，眼睛依旧紧盯着电脑屏幕。
叶修被冷漠对待也不恼，只是揉了揉眼睛问:“几点了。”
“五点多了。”叶秋在键盘上又敲了两下，然后把手提微微推得远了一点，全身都窝在椅背里。
叶修听到已经这个钟数了，吓了一跳，“你也不叫我？”
“你在睡觉嘛，我就没叫你。”叶秋说得理所当然，拿起一直放在手旁的水杯，喝了一小口，问:“你饿不饿。”
“还好。”他揉了揉头发，蹭的一下子坐了起来，“你不是只有今天下午有时间吗？”
“我明天也没课，明天再去也可以。”叶秋放下水杯说，“去不去吃饭？”
“哦，”叶修听到他的话，一下子放松身体啪的一声又躺回枕头上，“能叫外卖吗？”
叶秋回过头鄙视地看了他一眼，“能不能别那么懒？”
“不能。”叶修说得理直气壮，“我就是懒。”
叶秋无奈地站起来，走到他面前伸出了手，“钥匙。”
叶修在身上摸啊摸，最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寝室钥匙，放在他手上。
“对了，我换下来的衣服呢？”叶修闭着眼睛，手在床头又摸了摸问。叶秋闻言翻了个白眼，转身离开，“送去洗了，你口袋里的所有东西都放在桌子上了。”
“哦。”叶修胡乱点了点头。
“桌子上有饼干和巧克力，饿了的话先吃一点垫垫底。”叶秋继续说。
“好。”叶修应着，只是这懒散的声音怎么听怎么不耐烦。过了一会，他就听到耳边响起门合上的声音。他又等了一会，才把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，视线在寝室里扫了一圈，发现一个人都没有。
他立刻啪的一声弹了起来，光着脚就窜到了桌子前面，果然，叶秋的电脑屏幕还亮着。他点到桌面上，眼里立刻映入了一个熟悉的图标，他兴奋地一拍手，点了进去。然后，他急急忙忙地又从桌子上翻出登录器还有一张账号卡，把登录器连在手提电脑上，接着刷卡登陆。
登录界面暗了下去，像是突然死机，他却没有心焦，而是淡定地看着。一道蓝光突然从屏幕正中央射出，然后渐渐扩散，最后，整块屏幕都被染成了一片湛蓝。
屏幕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logo，随即，一对机械翅翼骤然从那个logo里弹开，震翅欲飞。
荣耀！
两个乌黑的大字一下子弹出来，嚣张地霸占了整个屏幕，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。下一刻，角色就登录到了荣耀世界。
他把卡从登录器上摘下来，随手放到桌面上，然后就兴高采烈地操纵着破破烂烂的枪炮师的小号去刷副本。
可惜，幸福的时光只维持了一会。
“你又玩游戏！”
叶秋有些暴躁的吼声在小小的寝室里回荡，不过小半个小时，他就已经回来了。
叶修啧了一声，有些不情不愿地把游戏界面最小化，然后站起来，转身面对着叶秋，不满地撇了撇嘴巴，“我玩会游戏都不行啊？”
“这是我的电脑。”叶秋毫不畏惧地插着腰和他对视，只是他手里还拎着两盒饭，这样的形象不但不让人感到有气势，反而有些可笑。
而叶修确实这么做了，他丝毫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，指着他的鼻子，笑得弯了腰，眼角都沁出几点泪花。
叶秋气得跳脚，把饭在桌子上重重一放，一屁股坐到在床上，扭过身子，双手环胸。
“喂！”叶修笑够了之后慢吞吞地走过来，踢了踢他的腿。叶秋却只是故意地大声哼了一声，然后把下巴抬得更高了一些。
“你知不知道，你这幅样子很像青蛙。”看他这副模样，叶修强忍着笑声说，憋笑憋得很辛苦，声音都有一些变了，肩膀一颤一颤的。
“你！”叶秋一下子拧过身子，愤愤地瞪着他。
“我？我怎样？”叶修脸上露出一个痞笑，脸上表情戏谑而玩世不恭，他猛然弯下身子凑到叶秋眼前，逼得他往后退，“你想怎样？办了我吗？”
叶秋听见他的话一时间没明白，呆呆地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，他的耳尖倏然就红了起来，一下子胀红了脸，伸手就在叶修肩膀上狠狠一推，嘴里痛斥:“滚滚滚！别再我面前耍流氓！”
“哟，叶秋你竟然听得懂？”叶修顺势往后退了两步，挑了挑眉，嘴下还不饶人，“我还以为你是纯情小处男呢！”
“说得好像你不是处男一样？”叶秋瞪眼，毫不客气地冲他吼。
叶修难得被噎了一下，迅速转移话题，“先吃饭先吃饭。”
“哼！”叶秋不满地哼了一声，然后站起来走到桌前打开两盒盒饭，他接着拆开筷子，两根筷子之间互相摩擦，蹭掉上面的木刺。然后他递了其中一双给叶修，说:“我按照自己的口味买的，你喜欢的应该和我差不多。”
“嗯。”叶修点头，此时他还不太饿，往嘴里送了一小口饭。这时候，多年教导的餐桌礼仪又体现了出来，他吃饭的每一个动作都赏心悦目，优雅极了。
“真难得，我还以为你的餐桌礼仪忘光了呢。”叶秋语气嘲讽。
“还好还好。”叶修也不生气，笑吟吟地说，“我脑容量比你多一点，记得比你清楚得多。”
叶秋翻了个白眼，踩了他的脚一下，接着还用力碾了碾。
“痛痛痛！”叶修嘴里喷着饭大叫，吼得夸张极了，眼里闪着促狭的笑，欠扁得让叶秋忍不住又加大了脚下的力气。
两人打闹着吃完了整顿饭，还好两人都是有分寸的人，没有把饭菜什么的弄得满地都是，到时候收拾起来又要耗费一番力气。
叶修吃完以后，又迫不及待地打开他的电脑，继续玩荣耀。不过待他打开一看，那个角色小人正站在复活点里，他有点心塞地叹了一口气，看来是刚才在副本里被小怪挠死了。
叶秋对他屁股钉死在椅子上，打死都不肯挪窝的气势无奈，只好拿出自己的Pad，然后接入外接键盘以及鼠标。
叶修抬头看了他一眼，“你要用电脑啊？”
“你用吧。”叶秋说。
“那我继续用了。”叶修听到他的回答立刻就埋下了头，丝毫没有因为占用了弟弟的电脑而感到难为情。
他操纵着小人继续去跑地图，嘴里叨叨着:“你电脑里竟然会有荣耀，真是让人难以置信。”
“无聊的时候或者心情不好就上去玩一玩。”叶秋说，语气咬牙切齿，有着深深的杀气。
叶修听到他的阴森森的口气，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，却依旧是不怕死地开口说:“那你技术怎么样？”
“不会让你难受。”叶秋说得意味深长。
叶修几乎一口口水喷出来，他养了多年的纯良呆萌的弟弟什么时候竟然学会开黄腔了？！
“那来打一局？”他挑衅地看了一眼叶秋，挑了挑眉，嘴角勾起一个笑。
“好！”
叶秋答应得爽快，这让他忍不住惊了一下。
“不过我的角色等级低，装备也一般，要打修正场。”
“打就打，有什么所谓？”
叶秋闻言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，接着不动声色地站起来，走到另一张床旁边，在一堆东西里翻了一番，找出另一台手提电脑，放在桌子上。
叶修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找出一台登录器接入电脑，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张账号卡，然后熟练地登录。
“我去建房间。”人物一登录上去就在主城里，叶秋抬起头说，眼睛里燃着熊熊火焰。
“好！”叶修一下子被激起斗志，立刻操作着小人加快对战速度，不过四十来秒就击败对手，“房间号叫什么？”
“我在你隔壁。”叶秋说得老神在在。
“哦。”叶修退出当前对战房间，去隔壁房间，进去之后就看见一个对手，战斗自然开始，“开始开始！”
“嗯？”叶秋把头探过来，发出疑惑的一声，满脸无辜，嘴角却抿着笑，“这不是我的号啊！”
“诶？！”叶修一怔，却见对手已经举着长矛冲了过来，连忙放出一个小机器人出去阻拦，然后飞枪操作，飞快朝斜后方后退，顺便偷眼看了一下叶秋的屏幕，果然，那个小人直愣愣地站在那里，一动都没动。
他飞快地击败了对手，对发送过来的对战邀请点击了拒绝，皱起了眉头。想了一会，他突然明白了什么，迅速搜索房间号:我在你隔壁。果然，屏幕上弹了一个对话框出来，他点击进入，却要输入密码，他毫不犹豫地输入两人的生日。
角色立刻进入了备战，屏幕顿时显示出倒计时。
“反应很快嘛。”叶秋说，只是那口气不知是褒是贬。不过叶修对这些话就一律当赞扬收下了，“那当然。”
“真不要脸。”叶秋一撇嘴。
“你看那些人都叫哥斗神！反应不快可就对不起这个称号了。”叶修一本正经地反驳，仔细观察着叶秋的这个剑客角色。叶秋说的一点错都没有，角色等级四十多，装备大部分都是蓝装，比他机械师满级再加上一半紫一半蓝的装备还要烂。在看到角色名的时候他的手忽然顿了一下。
一叶知秋。
这是故意寒碜他的吧，他忍不住想。一叶之秋的名字是因为打错了字，简直就是他一生的痛。
倒计时很快结束，一叶知秋挥舞着光剑冲了上来。
他立刻飞枪在地图内游走，各种机械道具不停地放下去，但偶尔还会放下水，停一停让叶秋追上来打几下，不然一会让他输得太惨，又会惨兮兮地骂他欺负人。
两人的血条交替着下降，不过一叶知秋的血线明显更短一些。
叶秋也看的出叶修有意向让，他抿了抿唇，眼睛一转，手速提了又提。
“哟，不错嘛，叶秋你手速还能提？”叶修有点惊诧地挑眉，“有没有兴趣和我去闯职业圈啊？”
“滚滚滚！我这么多年的钢琴可不是白学的。”叶秋一连串的滚字吐出口，瞪了他一眼。
“切！”叶修撇嘴，“说得好像我没有学过似得。”
“你除了野蜂飞舞还会什么？”叶秋说着，一个拔刀斩就冲了过去。
叶修操作着角色一侧，避过这一技能，“我还会贝多芬的悲怆。
“我也会啊！”叶秋说，看着已经呈现劣势的局面，喃喃地说:“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叶修没听清楚他的话，皱着眉把头凑到叶秋耳边，顺便瞄了一眼他的屏幕。
“没什么。”叶秋眯起了眼睛，两人的角色继续换血，但叶秋却有意压制了自己的手速，技能树上的技能冷却一个个清零。
过了一会，两人的血都被压制到了几个技能就会被带走的程度。叶修嘴角已经浮现了成竹在胸的笑。
叶秋突然一扭头，在叶修耳边大叫:“混账哥哥！”
“啊？！”叶修被吓了一跳，骤然扭头，一巴掌拍到了键盘上，角色的动作顿时乱了。叶秋操作的剑客骤然前冲，使出了多年练习钢琴所得的最高手速，几个早已准备好的技能下去，唰唰唰几下，叶修角色血线就掉下去了。叶修想要尽量去操作，可是叶秋又补了一记大招仙人指路，他的角色一下子被吹飞，然后重重摔倒地上，顿时血线清零。
Game Over！
两个单词弹了出来，霸占了整张屏幕，叶修愤愤地瞪了一眼叶秋，“你作弊！”
“你刚才看我屏幕！”他不甘示弱地顶回去，这句话让叶修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，他确实看了他的屏幕。
两个人互相瞪着对方，都是仰着下巴，谁也不肯先低头。最后，还是叶修先服了软，毕竟是哥哥嘛，要有哥哥的样子，他这样想着，然后用力揉了揉叶秋的头发，直到揉成了一个鸟窝才满意地收了手。
“混账哥哥！”叶秋嘴里骂着，却伸手用力抱住他，把头埋在他的怀里。叶修仰起头，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，伸手用力抱紧他，感觉似乎有湿意从胸口透进来，一片冰凉。
太阳此日的最后一片光辉照亮了寝室的一方，投下一室清晖。
05
第二天两人都起得都挺早，或者说是叶秋起得挺早，然后把死赖在床上，一动都不想动的叶修拉了起来。
刷牙洗漱过后，叶秋先是给叶修头上的伤重新换了一下药，然后两人就离开寝室，就近在学校食堂买了几个包子，拿在手里慢慢吃，然后打的去户口所在地的公安局。
一切材料叶秋早已经准备好了，到达公安局照好相之后直接交给当值的警员。
“好，办证时间大概要一个星期至一个月，好了的话会打电话通知，先去交钱吧。”
叶修一听就皱了眉，叶秋却淡定地交了钱，拉着他走了。
这时已经是中午了，他说:“我们先去吃饭。”然后带着叶修去了一家西餐厅。
中午时分，餐厅里没有多少人，大厅放着高雅的钢琴曲，除此之外，几乎没有别的声音，安静极了。酒红色的帷幕垂下，将一张张桌子隔开，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形，只有淡淡的影子，平白显得几分暧昧。穿着西服的侍者在前面引路，将两人引到一张床边的桌子旁边，替他们拉开椅子，服侍他们坐下。
叶秋已经早早地订好了餐，那侍者稍微询问，便转身离开了。
叶修一坐下就说:“一个礼拜太长了。”
“我打点好了关系，一个礼拜就好。”叶秋把餐厅早已经准备好的罗宋汤拖到自己面前，拿起汤匙喝了一小口。
番茄的味道很浓，微酸。
“叶秋，以权压人可不好啊。”叶修坐在椅子里看着叶秋说，表情调侃，却说得语重心长。
叶秋闻言只是抬起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，说:“你不是要赶着回去照顾她？”
叶修被他这句话一下子噎住，过了一会才无力地叹了一口气，摊在椅子里，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，“叶秋，你别这样说好不好，你也体谅体谅我。”
叶秋听见他的话被一下子激怒，在心里埋了整整五年的怒气被一下子激发。他直接就站起来，双腿撞到椅子，让椅子在地面上划出一段距离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他却好像闻所未闻。
他把双手撑在桌子上，俯下上半身紧盯着叶修的眼睛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。 “体谅你？那有没有人体谅我？”
他的手指一下下地用力戳着叶修的胸口，眼睛发红，全身都剧烈地颤抖着，“别忘了，我才是你弟弟！”
最后的那句话，他几乎是低吼着叫出来。叶修看到他的眼眶瞬间蒙上了薄薄的一层泪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，双肩不住地抖动。他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，嘴唇动了动，最终却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出来。
叶秋看着他的样子，眼里的希冀渐渐暗了下去。
这时帘幕忽然被推拉了开来，侍者端着餐盘走了进来，一看两人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尴尬极了，下意识地就想要退出去。
“诶！”叶秋叫住他，无力地坐了下来，勉强扯出了一个笑，却笑得有些僵硬，“放下来吧。”
“啊……好！”精致的银盘子上盛着牛排，浇了一层黑椒汁，散发着腾腾的热气，“叶小公子您要的七分熟的牛排。”
“谢谢。”叶秋颔首，然后把盘子推到了叶修面前，“先吃吧。”
那侍者礼貌地躬身，先退了出去。
叶修默默地拿起刀叉切开牛排，动作熟练，刀子没有一下划到盘子上。他切了一小块下来，先送到自己嘴巴里，然后又切了一块，用叉子插着，送到叶秋嘴巴，“啊。”
“啊什么，又不是小孩子。”叶秋依旧皱着眉，一脸不高兴，小声地埋怨着，却还是乖乖地咬了下来。
“饿了吧？”叶修挑眉。
他抬眼看他，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外的树然后照进了窗户里，在两人身上和桌子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和点点光斑，模糊了眼前人的眉眼。
他轻轻摇头，抿了抿唇。牛排鲜嫩多汁，入口却觉得满嘴的苦涩，明明并不浓烈的黑椒汁却辣得呛人。
其实他想要的不多，哥哥的一句关心，就足矣。
这很难吗？
06
在等拿身份证的那几天，叶修就窝在寝室里打荣耀，一步也不愿挪。叶秋骂了他几次也没用，只好买了几支眼药水，督促着他滴。他学业忙，几乎天天都有课，难得有时间陪他。两个人几乎只有吃饭的时候能有幸见到半个小时。
叶秋还买了一个箱子，还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，晚上的时候，叶修经常就看到他半蹲在地上打开箱子往里面装东西。不过他好奇心不强，也不会主动去问。
三天后，他终于拿到了身份证，叶秋也帮他订了去H市的火车票。其实叶秋原本是想着给他订飞机票的，但叶修死活不愿意坐飞机。到离开那一天，叶修才知道那个箱子是给他收拾的。
磨磨蹭蹭，两人终于到了火车站。
过了安检后，两个人并排站在火车前面，安静地看着人来人往的月台，眼前的绿皮火车不断有人上上下下。
过了一会，叶秋率先打破了沉默，“恭喜你三连冠。”他说得诚恳。
叶修挑眉，有些自嘲地开口:“大概家里也就你会关心这些了吧。”
“爸妈偶尔也会看看南方新闻，”叶秋顿了顿，“看看大儿子有没有客死异乡。”
叶修被他噎得一下子说不出话，扭头瞪着他，叶秋也板着脸，面无表情地回望他。
过了一会，还是叶秋先破了功，一下子没忍住，笑了出来。
叶修也勾勾唇角，揉了揉他的头发，“我上火车了。”
叶秋一下子敛去表情，抿唇点头，“好。”然后他把一张薄薄的卡片塞进他的手里，“你回去用，密码你知道的。”
叶修怔了一下，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张银行卡，连忙推了回去，说得强硬:“我不要。”
“你不是还要照顾她？没钱怎么可以？”叶秋没理他，只是自顾自地把银行卡塞进他的口袋里说，“我会定期打钱进去。”
叶修听见他的话抿了抿唇，默默地收下卡，然后提着箱子，慢吞吞地走上火车，也不知道叶秋往箱子里面收了些什么，特别重。
他找到自己的卧铺，把箱子推到床底下，然后坐到了窗边的座位上。他稍微推开窗户，往外面望去，就看见叶秋。他就站在窗户下面，抬着头看，阳光有些刺眼，他就微微眯着眼睛，拿手在眼睛上方挡一挡，视线却一直都没有离开窗户。
他把半个身子都从窗户里探出去，手冲着叶秋伸过去。叶秋怔了一下，立刻伸手握住他的手。窗户太高，他要够到他的手有些艰难，只好勉强踮着脚尖，手上使力，牢牢地握住他的手掌。
两只手紧紧相扣。
“要回来。”叶秋看着他的眼睛说。
“好。”
“我在家里等你。”
“好。”
“一定要回来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叶修放柔了声线，看着难得地红了眼眶的叶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。
“呜……呜呜……”火车开始鸣笛，渐渐地动了起来。
叶秋却死握着他的手不肯分开，跌跌撞撞地跟着火车在跑。
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，火车却突然加速，一下子就甩开了两个人紧握着的手，叶修的手因为惯力往前荡了一下。他奋力地探出身子往后看。风很强劲，扬起他的头发，吹得眼睛干涩，他就努力地睁大眼，却只见到那个身影微微弯着腰，变得越来越小，站在月台的边缘目送着火车远去。
然后，那个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，到最后，什么都看不到了。
顺着风，耳边似乎还传来尚未消散的回响:“哥哥！”
他缓缓地收回身子，坐回位置上，无意识地用手指搓了搓手心，感觉到指尖的一点湿润，不知道是刚才叶秋哭了，留在他手上的泪水，还是因为相握得太久的手，所沁出的汗湿。
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，过了一会在座位上蜷起身子，伸手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。
冰凉的液体从指缝里滴落。
抱歉，我还为满足于现在的荣耀，我还有自己的梦想要去追逐，你可能还要多等一会。
风从窗户边缝隙里透进来，尖声咆哮，像是那天晚上走在白桦树下，树叶哗哗地撞击所发出的声音，又像是晚上背靠着背睡觉时，风穿堂而过发出的声音。
身旁有乘客羡慕地说:“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。”
是啊，他们可是双胞胎，感情怎么可能不好？
尾声
叶修拖着大箱子走出火车站，下午到的杭州，太阳有些猛烈，热得他出了满头汗，模糊了他的视线。火车站里人来人往的，十分拥挤，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孩。
女孩子亭亭地站在那里，对他微微笑着，颊边一个浅浅梨涡。她穿着一条亮橙色的及膝群子，似是阳光，一下子就闯入他的眼帘。女孩的腰间用一条鹅黄色的缎带绑了一个蝴蝶结，将她还有些青涩的身材勾勒出来。
只是那裙子有些旧了，洗得颜色都淡了一些，还有点小了。
看到他出来，苏沐橙张开手，嘴角的笑咧得开了些，做出一副欢迎的姿态。
叶修笑着走过去，一下子抱住她。
他轻揉她披下的柔软长发。
“好久不见，沐橙。”
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里，漂亮的女孩和帅气的男子相拥，成为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。
过了一会，两人才分开。
“没事吧？”苏沐橙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绑着绷带的额头，伸出食指轻轻碰了一下，却又担心碰疼他似得，迅速地收回了手。
“没事，”叶修不以为意，一手拉住她的手往前走，另一手拖着箱子，“我们走吧。”
“嗯。”苏沐橙笑着点头，脚下靴子的鞋跟点在地上，发出轻快的哒哒声，她侧了侧头问:“箱子里是什么啊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叶修耸肩，“叶秋收的。”
“哦。”苏沐橙嘟嘴，柔和的风扬起她的乌发，步履轻灵，像是丛林间的精灵。
回到嘉世，此时正值夏休期，除了公会的人还在工作，里面没多少人，两个人就从侧门进入俱乐部，然后去叶修的房间。
一进去，苏沐橙就一屁股坐到了叶修的床上，然后在上面弹了几下，接着笑嘻嘻地指挥，“快把箱子打开看看。”
叶修向来对她有求必应，笑着说:“好。”
苏沐橙吐吐舌头，跳下床，蹲在箱子旁边，看着叶修打开箱子，只见里面是一个个塑料袋子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苏沐橙好奇地拎出其中一个袋子打开看，然后一下子愣住了。
“怎么了？”叶修探过来一个脑袋看。
苏沐橙一下子把袋子里面的东西抽出来，然后比在身上。
竟然是一条裙子。
“好不好看。”她兴奋地站起来，转了一圈。
叶修呆呆地看着，显然没反应过来，过了一会他才缓缓勾起嘴角，“好看。”
两人把袋子全部拆开，里面大部分都是女孩子穿的裙子、衣物，甚至是化妆品。有一些是给叶修的衣服，还有几双鞋子。隔层里甚至还有一些现金，全都是百元大钞。
在其中一个袋子里，叶修发现了一张小纸片，上面用熟悉的字体写着:
女孩子是要宠的。
叶修笑了起来，对着站在镜子前面，兴奋地把衣服往身上比划的苏沐橙说:“喏，这些衣服你拿去穿吧。”
“真的？”苏沐橙一下子抬起头，有些不可置信地问。
“当然，我什么时候骗过你？”
苏沐橙一下扑到叶修身上，狠狠地勾住他的脖子，在他脸上湿哒哒地亲了一下，“谢谢叶修哥！”
“哟，这种时候就叫哥了，以前你叫过几次哦？”
“嘿嘿。”苏沐橙狡猾地笑笑，吐了吐舌头，“讨好一下你呗。”
叶修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发顶，“笨蛋。”
笨蛋弟弟和笨蛋妹妹。
Fin.
2015.2.14
